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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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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士儀臉色凝重起來, 周婉的父母都去了林家, 看來事情應該不小,她不禁為周婉擔心起來。

這年頭, 女子小產不是罕見的事情, 綠梅想得開些,“小姐,您就放寬心,周姑娘的父母已經去了林家,有他們兩位坐鎮, 周姑娘可以心安些。”

陸士儀皺眉, “她之前還好好的, 這突然就小產了,我擔心事有蹊蹺, 而且周伯父與伯母都去了林家, 事情只可能大,不可能小。”

青桃則勸道:“不會有什麽事的,周姑娘嫁的是舅家, 那都是親人, 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。”

夜深了,陸士儀只能先睡下。次日,周翰林夫妻回了府, 她親自去周府拜訪,周婉的母親林氏精神不太好,道:“多謝你關心婉兒, 婉兒身子柔弱,所以才小產,沒什麽大礙,大夫說她需要靜養。”

既然是靜養,那麽外人就不好再去看望她了,陸士儀明白林氏的意思,說:“周姐姐沒事我就放心了,我今日須回開封縣,下次再過來東京探望她,告辭了。”

林氏讓人送她回去,侍女扶著她,“夫人,您臉色發白,奴婢扶您去床上躺一會兒。”

林氏躺在床上,想起女兒來,愁眉不展,當初是自己一力主張女兒嫁到林家,甚至以死相逼,現在女兒在林家過得不好,周翰林埋怨林氏,林氏自己心裏也很不好受。

侍女度量著林氏的神色,小心翼翼地說:“夫人,陸娘子與我們小姐素來關系極好,您不如讓她去林家探望小姐,或者小姐看到她心裏會高興些。”

林氏一聽這話,那眉頭就深深皺起來,聲音嚴肅,“這畢竟是我們家的事情,說出去難免會讓外人看笑話。”

林家畢竟是林氏的娘家,林氏並不希望林家傳出什麽不好的事情出來,在她看來,這事既然已經發生了,一家人坐下來好好解決,婉兒雖然受了些罪,但鄒氏這次理虧,以後當會對婉兒好些。

侍女一陣無語,她跟著林氏去過林家,林家老太太年紀太大,身子不好,不當家,內宅完全是由鄒氏當家,小姐雖然有舅父與外祖母,但他們也替她做不了什麽主,小姐還不是由著鄒氏折騰,夫人實在是太糊塗了。

……

到了傍晚,宋淮過來接陸士儀回開封縣。陸士儀把這事給他說了,宋淮道:“周娘子自有父母替她做主,你就放心吧。”

陸士儀想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,自己畢竟只是個外人,周婉的父母自然不會看著女兒受苦的,自己想的實在太多。

不過有感於周婉的事情,宋淮感嘆道:“我覺得我們以後還是只生兒子算了。”

王夫人只生了三個女兒,陸士儀就見過陸家族人在背地裏說三道四,什麽沒有兒子就算是絕戶了之類的話,她以為宋淮也是同樣的意思,瞪了他一眼,“你這什麽意思,難道生下女兒就不疼了嗎?哼,你也是母親生的,沒有女人哪裏會有你!”

“你別急呀,我不是這個意思,只是周娘子的事情讓我覺得生個女兒以後嫁到別人家,父母很難照顧到,還要時時刻刻掛心她,若是男孩子,即使粗糙些養,也沒關系。”宋淮解釋道。

“就算你說的有道理,”陸士儀轉怒為笑,“我每個月都能接到爹娘的來信,每回信上都不厭其煩地問我過得怎麽樣,你有沒有欺負我,可見即使他們遠在渝州,心裏仍然時刻記得我。”

宋淮笑問:“若是以科考來論,你覺得我是哪種程度?”

陸士儀托腮仔細想了想,說:“科舉考試,你是榜眼,一甲進士及第。不過嘛,作為丈夫,你可達不到榜眼的程度,勉強算你同進士出身吧。”

“才同進士出身啊,這可真夠低的。”

“這總比落第要好吧,你總算是及格了,希望你再接再厲,好好表現,爭取早日升級。”陸士儀勉勵他。

宋淮作了一個揖,“遵命娘子。”

馬車搖搖晃晃地往開封縣的方向行去,一直到天完全黑了,一行人才回到開封縣。小別勝新婚,進了屋,宋淮眼神熾熱看著陸士儀,陸士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。宋淮摟住她的腰,在她耳邊輕聲道:“我們生個孩子吧。”

陸士儀失笑,“這孩子可不是說生就能生出來的,而且你還要兒子,萬一我全部都生女兒怎麽辦?”

“其實我更喜歡女兒,只是這世道,女兒到底艱難些,如果都是女兒,那我就好好活著,長命百歲,做你與女兒的後盾。”

陸士儀覺得很感動,她湊上去親了一下他的臉頰,宋淮的臉又開始紅了。她與宋淮的相處,有些你進我退的意思,宋淮有時候表現的大膽些,但陸士儀臉皮再厚些,宋淮就開始臉紅,這完全是誰的面皮薄,誰吃虧啊。

陸士儀故意逗宋淮玩,去掐他的耳朵,宋淮不敢看她的眼睛,任憑她動手動腳。

她喜歡看宋淮臉上的酒窩,於是去撓他的咯吱窩,宋淮忍不住笑起來,左頰的酒窩隱隱若現。陸士儀伸手去戳酒窩,還說:“你平時總是一副嚴肅的官大人的樣子,還是笑起來好看一些。”

宋淮被她戳的心裏癢癢的,伸手蒙住她的眼睛,把她拉進裏屋。

……

宋淮下鄉主要是查看開封縣田地的情況,他這個知縣是做實事的人,下面辦事的人當然就不敢糊弄他,連帶著開封縣的豪紳們行事也都規矩了很多。江通判家經商的事情宋淮最終沒有通融,完全按照朝廷的禁令去辦。江通判很惱怒,但宋淮立身正,他根本抓不住宋淮的把柄,只好把家中的生意都交給了乳娘的兒子胡山照管。

轉眼到了九月份,金珠從太康縣回來探親,她先回了韓家拜見公婆後,次日就直接回了宋家。陸士儀已經近五個月沒有再見她了,見到她十分高興。金珠也興奮地說:“二嫂,我好想你與二哥。”

陸士儀打量金珠,都快有些不認識她了,金珠穿一件泥金色的裙子,頭戴一整套的珍珠頭飾,珍珠襯著她的臉色極好,她人長胖了些,看著端莊穩重了許多。

不等陸士儀問什麽,她就一五一十地開始說了,“太康縣的風俗習慣與開封縣差不了多少,都是吃面食的,我還是更喜歡吃米飯一些。夫君對我很好,沐休的時候常常帶我回去逛街,我們還一起去山裏打獵過,我還帶了那邊的特產回來,讓人交給青桃了。公爹與婆母對我也很好,我本打算在家多侍奉二老幾日,但他們都堅持讓我回來探望哥嫂。”

金珠臉上都是幸福的神色,一旁的侍女小翠也說:“姑爺對小姐非常好,事事謙讓小姐,兩人從來沒有臉紅過。”

陸士儀笑道:“你的重點謝你二哥,是他慧眼識珠,替你挑了一個好女婿。”

金珠大方地說:“夫君也說要謝謝二哥,替他找了一個好娘子呢,我給二哥做了一身衣服就當時謝禮啦。”

為了給金珠接風洗塵,陸士儀吩咐廚房準備了一大桌子好菜,只等著宋淮放衙回來。哪知宋淮卻不是一個人回來的,與他同行的還有另一個人,趙策。

金珠曾經欽慕趙策,雖然不算是什麽大事,但畢竟是尷尬,趙策幹笑兩聲,“金珠妹子也回來了,真是巧。”

金珠給趙策施禮,“趙大哥,我今日歸寧,正好遇到你,小妹還要多謝你送給我的結婚賀禮。”

她態度平和,語氣淡然,讓宋淮放心了許多。金珠不尷尬,趙策很快自如起來,“你是子平的妹子,那就是我的妹子,區區賀禮,哪裏值得你專門謝我?”

金珠道:“應當謝的,我敬大哥你一杯酒吧。”她給趙策斟了一杯酒,敬給趙策,趙策一欽而盡。

陸士儀替宋淮布菜,趙策笑道:“子平你與弟妹真算是一對賢伉儷。”

宋淮關切地說:“你一年的孝期也快結束了,何不再找一位夫人?”趙策雖然有妾室,但再宋淮這樣的士大夫眼裏,那還算是沒有家眷的人。

趙策苦笑道:“我父母俱亡,前一樁婚事是由太後娘娘做主,我那時候年少輕狂,先妻之故未嘗沒有我的原因在裏面,現在想起來,心裏愧疚難當,我不想再耽誤人家姑娘了。”

陸士儀笑道:“你自己不去找個自己喜歡的姑娘,萬一太後娘娘想起你來,又替你做主可怎麽辦?”

太後可是很喜歡替人做媒,還曾替齊王與陸士儀做媒呢。

趙策說:“太後現在可沒有心情顧及我的婚事,她老人家自己都有的忙。”

“這又是為什麽?”

趙策喝了一杯酒,道:“反正你們遲早都會知道的,是關於立太子的事情。皇太子過世,皇上悲痛難當,甚至大病了一場,直到現在才慢慢恢覆過來。皇上愈發憐惜蕭貴妃,待她更好,後宮中的其他嬪妃,包括皇後在內,甚至想見皇上一面都難。太後心急皇上沒有子嗣,把身邊的大宮女賜給皇上,皇上收下了,卻直接將人擱置了。”

看來皇帝對蕭貴妃的確是真心疼愛啊,不然也不會做到這個份上,憑太後的地位,竟然都不敢明著訓斥蕭貴妃獨占皇恩,只能賜宮女給皇帝來表示不滿。

趙策繼續說:“後來不知是誰在太後耳邊說了什麽,太後竟然上書皇上早日立太子。”

金珠納悶了,“皇太子過世,皇上沒有其他的兒子了,難懂還能再變一個兒子出來嗎?”

“宗室裏有很多趙姓子孫,過繼就能解決問題,”趙策自嘲地笑了笑,“說起來我也是趙姓子孫,不過這等好事可落不到我頭上來。”

他雖然是皇帝的親侄子,但父母早逝,由乳娘養大,在朝中沒有半點勢力,就如同隱形人一般。

“再說本朝有兄終弟及的例子在,估計太後是想著讓齊王做太子。太後親自開了這個頭,朝中的大臣們立刻就跟著紛紛上書,請求皇上在宗室中擇立嗣子,但折子都被留中不發,沒人知道皇上是個什麽意思。不過兩年內若是皇上仍然沒有兒子,還真要從宗室中立嗣了。”

宋淮畢竟不是任京官,京中的立嗣風波對他影響不大,他問趙策,“趙兄有什麽打算,是繼續留在京中,還是出京?”

趙策笑道:“如今我又重新擔任宗正卿,給自己找些事做,攢點老婆本,娶個合心意的姑娘安家。再外游歷這些年,實在累了,以後就待在東京了,還能時常與朋友們見面。”

用完晚膳,趙策喝得有點多了,宋淮讓新硯扶著他去客房休息。他與陸士儀回了房,陸士儀笑道:“這趙策果真是個有意思的人。”

“這話是什麽意思?”

“皇上只有一天沒有子嗣,這立嗣的事情就還要提起來,而且皇帝年紀不小了,說不定真就沒有兒子了。先帝一共有四個兒子,皇上是老二,趙策的父親楚王早逝,只留他一人,剩下還有陳王與齊王,真要立嗣,基本上就是從這幾人中選了。齊王與皇上一母同胞,又有太後在,立嗣的希望是最大的,但真要立哪個人,還得要大臣們支持才行,齊王品行不行,大臣們未必會支持他,如此說來,趙策也是有一絲機會的。他若是真沒有一點想法,就該離開京東,避開這些麻煩事,但你看看他,現在又重新做起宗正卿來,由此可見他的心思。”陸士儀一一給他分析。

宋淮笑道: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濱,莫非王臣。趙兄有這樣的想法,卻也是正常的,畢竟他現在有機會能夠坐上太極殿的位置。我早就知道趙兄心思不淺,並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簡單,他自小沒有父母照顧,生在皇室,如果沒有城府,那只能任人欺辱。”

“那你還與他稱兄道弟?”陸士儀問。

“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,他有瞞著我的事情,我也有瞞著他的事情,我們做朋友只是投緣罷了,不是要對人尋根問底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雖然不是雙更,但這章字數稍多些。大家晚安,明天見。

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率土之濱,莫非王臣。。出自詩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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